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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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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哄(三)

屋裏很安靜, 尤其是外邊天空還陰沈沈的,有一種暴雨來臨前寧靜的感覺。

常德身子俯在地上, 他在心裏暗暗叫苦,窈窈小姐如此不給陛下面子,陛下怕是得發怒,不過陛下待她如此優待,想來懲罰也不會太過重……

這般想著,他腦袋越加埋下,屏住呼吸等待著天子怒火。

窈窈性子倔,也受不得委屈,尤其這人還是她最親近的先生。

她身子微微顫抖著,握起拳頭,紅著眼眶就要從男人膝上跳下來。

她可是個有骨氣的,才不想受他冷落,她最討厭先生了!

不成想她剛落地腰間又是一重,她被男人單手抱著又穩穩坐回他膝上了。

“去哪?”

“不要你管!”窈窈脫口而出,這是她第一次對他這般兇, 剛說來她還楞了楞。

但已經沒有比現在更糟糕的時刻了, 逃又逃不掉, 她自暴自棄地閉上眼,不再掙紮,要打要殺,隨意罷!

她賭氣地想著。

突然臉上一軟, 她感受到自己被男人用絲帕輕柔地擦拭臉上的淚水。

窈窈一怔,睜開眼睛,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男人微微抿著的薄唇,暗紅薄唇上小小的黑痣格外顯眼。

目光上移, 是男人高挺的鼻梁,以及那雙深邃狹長的黑眸。

這會,男人正溫柔又寵溺地註視著她。

他怎麽不生氣?窈窈抿了抿唇,又想低下頭去,下巴卻被男人粗糲的指腹抵住,她目光被迫直視著他。

“生氣便說出來。”淵武帝聲音低緩輕柔,仿佛她再怎麽無理取鬧,他始終會包容她縱容她,“此事是朕的錯,朕不該瞞著窈窈,窈窈生氣是應當的,若是賠罪還不夠,窈窈有什麽要求便說出來,先生都盡力去做,乖,別生氣了可好?”

他向來寡言,今兒難得一次性說這麽長。

窈窈聽懵了,眼角淚珠搖搖欲墜,水洗過般的琉璃大眼睛呆呆地看著男人。

而趴伏在地上的常德卻是懷疑自己耳朵有問題,這般低聲下氣去哄小姑娘的真的是陛下?真的是在戰場上殺伐果斷在朝堂上英明神武的淵武帝?

真的沒有換芯子嗎?

他心裏泛起驚濤駭浪,再一次深刻認識到這位窈窈小姐在淵武帝心中有多大的分量,便是故去的太後以及太子,怕也無法比擬吧?

他微微擡頭,那白白胖胖的壽桃包就擱在眼前,雖掉在地上,但地上鋪就了軟毯,且很幹凈,因而倒也不臟,但這肯定是不能給主子吃的了。

他小心翼翼撿起來準備拿上小食盒退下去。

常德動作很是輕微,但到底還是被窈窈察覺了。

這會她心裏別扭著呢,不知道怎麽面對淵武帝,正巧瞥到常德手上的壽桃包,她小嘴一下子就癟起來了。

自己的先生是淵武帝,便是再不喜名利之人都會感到欣喜,畢竟有這麽大一個金大腿等著自己抱。

再則淵武帝身為帝王,還低聲下氣的向她道歉了,她如何能再揪著不放?

窈窈心裏很難受,其實她心裏一直有一個朦朧的想法,先生既然到現在都不娶妻,那她是否有那麽一點點機會?便是保持著現狀也好啊,但如今一朝破碎。

淵武帝身為帝王,便是他再不願,朝臣們還是會逼他,他終究會後宮佳麗三千。

昨兒宮宴,她還在津津有味地看戲,沒想到自己卻已是局中人。

為什麽他非得是帝王呢?便是……如那威遠候,她也是會非常欣喜的。

偏偏是帝王。

她眼眶又是一紅,看著常德手裏壽桃包,哭道:“你不止瞞著我……你還騙我,說自己不過生辰!”

及笄那日,她是有問過先生的,他說自己從不過生辰,豈料她剛來皇城,他便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生辰宴。

還邀請了眾多大臣女眷,那麽多小姑娘送他生辰禮,他可不得開心壞了?

先生最討厭了!

窈窈重重哼了一聲,紅通通的大眼睛控訴地看著他,“你騙我!我不想理你了!”

她說到做到,從男人膝上跳下,她來到淵武帝身後,小手推著他的背,邊哭邊道:“你出去!出去!”

而淵武帝被她推著,竟也順勢站起來被她推著往前走。

其實一個嬌小的女子,和一個高大正值壯年的男子的力氣極為懸殊,若是淵武帝想,窈窈不可能推動他半分。

但這會情況不一樣,小姑娘控訴他的罪行,他的確犯下過,罷了,若是能讓她消消氣,順著她又何妨?

淵武帝就這樣被一個只有他肩膀高的嬌小姑娘一步一步推著往門口走,常德看傻了眼,手裏的壽桃包又掉回地上也不自知。

突然一道冷冷的目光掃過來,他一個激靈,連忙收回目光,匆匆撿起那壽桃包便也往門口走去。

窈窈根本沒發現淵武帝放了水,將人推到門口後,她又跑過去想打開門。

她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先生,所以出去出去,一定要讓他出去!

她鼓著腮幫子,眼裏還含著兩大泡淚水,眼眶紅紅地打開門,只是這麽一打開,就楞住了。

因為門一打開,便掉進來一、二、三……四個人!

*

昨晚的宮宴爆出來這樣大的一個消息,江小窈那神秘的先生竟然就是他的皇叔,秦嶼安真的無論如何都想不到。

便是同樣姓秦,他也從未設想過是他的皇叔。

實在太令他震驚了,皇叔竟然會收學生,還是江小窈這樣白白嫩嫩嬌嬌軟軟的小姑娘!

秦嶼安一晚上都睡不著,說不出是什麽感覺,興奮也有,但更多的是吃驚。

對了,皇叔當初休養的地方便是在揚州城吧?

畢竟那會他曾拜托麒麟衛將含雪送給皇叔,他記得就是揚州城。

江小窈是揚州城人氏,他估計那個地方真的很小,所以兩人才會遇見的吧?

不過皇叔跟他真的挺像的啊,他第一眼也覺得江小窈順眼。

轉轉反側一晚上,待得天亮,他便唰地起身,匆匆趕來皇叔的寢殿,怎料撲了一場空!

之前便是如此,每次他來找皇叔,都找不著人。

但這會不一樣了,他已經知道皇叔會去哪了!

他領著常寧匆匆忙忙就出了宮,直奔城南的江家去。

在跟江小窈認識之後,他曾來過江府,那會他便奇怪江家門第不高,為何還能住進這寸土寸金的城南。

如今一切都有了答案,還有那晚讓他鎩羽而歸的侍衛,肯定就是皇叔安排的!

好啊,連他也防著!

秦嶼安難得的有些吃味了。

從前還不知江小窈先生的身份時,江小窈言語間對自己的先生多有親昵、依賴,那會他便覺得江小窈的先生一定對她很好。

如今身份揭露,秦嶼安不敢相信的同時,豈不能有點吃味?

誰能想到一向對他苛刻的皇叔竟然就是江小窈的先生!

他氣勢洶洶趕到江府,追風在屋檐上看著,有些猶豫要不要將其攔下。

但一猶豫,秦嶼安的身影就消失在大門口處。

秦嶼安渾然不覺,他從未來過江府,但他認識楊婠寧啊!

楊婠寧待他也好聲好氣,恭敬中又帶著疏離,顯得不卑不亢。

知道他要去找淵武帝,她便讓兩個兒子帶其前去窈窈的院子。

來到窈窈的小院,秦嶼安看著這種滿了鮮花顯得花團錦簇,他們走進來就好像誤入花海一樣,花園中還有一座漂亮的秋千架。

這會細雨蒙蒙,美得就好像人間仙境。

他不禁挑了挑眉,“江小窈這麽喜歡花?”

江伯麒轉頭看他,見他笑瞇瞇的,默了默道:“這是陛下派人給窈窈種的。”

秦嶼安得承認,這一刻他嫉妒了啊啊啊啊啊!

門口,追雪還想著將他們攔下,但秦嶼安這會化身檸檬精,一副你不讓我過去我就大吵大鬧的無賴樣。

若是往常,追雪是絕不相讓的,但經過昨晚,小姐對她的態度就微妙,她又擔心會驚擾到屋裏的兩位主子,再三猶豫後還是讓他們靠近了,只是忍不住叮囑道:“小殿下,你們可不能發出聲音。”

沒錯,秦嶼安他們就是來聽墻角的。

一個挨一個,秦嶼安更是緊緊扒在門上,他身後是江伯麟、陸清歌以及江沅沅。

在昨晚宮宴結束後,陸清歌沒回陸府,反倒是跟著江沅沅來了江府。

江伯麒雖然也很想知道裏面師徒兩人到底說了什麽,但還不屑於做出聽人墻角的事。

他背著手,站在一旁,清清冷冷的就好像遺世獨立的青竹。

秦嶼安扒在門上,耳朵貼著,但隔音太好了,再加上裏頭說話聲音有些小,根本聽不清。

就在他準備放棄時,裏頭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隱隱地能聽見小姑娘的哭腔。

江小窈哭了?

別不是皇叔將人訓哭了吧?

果然,皇叔還是那個鐵石心腸的皇叔,連江小窈這樣白白嫩嫩可可愛愛的小姑娘都能忍下心去訓斥。

一時間,秦嶼安心中對江小窈憐愛了。

然而就在他想東想西的時候,大門突然從裏面被打開了。

沒有一點防備!

秦嶼安等人一個接一個倒在地上,“哎呦,你壓著我了!”

秦嶼安長得清清瘦瘦的,而江伯麟卻是人高馬大,這樣砸到他身上,他感覺自己都快要被壓扁了!

江伯麟有些慌忙,連忙起身將他拉起來。

秦嶼安揉著腰,一擡頭便對上窈窈紅通通的大眼睛,大眼睛含著淚,此時正震驚地看著他們。

“你們……”

秦嶼安是第一次見江小窈哭,嘖,皇叔怎麽舍得狠心訓一個小姑娘呀?

瞧瞧這紅通通的就好像兔子一樣的眼睛,真可憐!

這樣一只小兔子,怎麽能抵抗得住一頭猛虎呢?

秦嶼安正義感一下子就上來了,頗有點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模樣。

他沖窈窈喊:“江小窈,是不是皇叔訓你了?”

說罷他又擡頭去看站在小姑娘身後一襲黑衣身形高大的男人,對上男人冷冷的黑眸,“額……”

他咽了咽口水,討好地沖男人笑,“那個……皇叔……江小窈只是個小姑娘,您大人有大量,便別跟她計較了……”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有道理,還不忘拉上江伯麟,“二哥,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說罷他語重心長道:“小姑娘是要哄的,皇叔您……”

沒等他說完,江伯麟便拉了拉他手,示意他閉嘴。

“你怎麽出宮了?”冷冷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骨子裏被支配的惡夢來了,秦嶼安戰戰兢兢擡起頭硬著頭皮道:“這不……這不……”

他看到窈窈,然後靈機一動道:“江小窈是我的好朋友,我來看看她啊!”

窈窈方才還是怒氣沖沖的,這會被打斷,但依然沒有好轉,只是更悶了。

她低下頭,聲音沙啞:“你找大哥吧,我要留在屋裏。”

說罷,她轉頭看向身後的男人,一雙淚眼倔強地看著他。

知道這會小姑娘還是生氣得緊,他不離開是不行的了。

淵武帝伸手揉揉她腦袋,又給她理了理剛睡醒亂成雞窩的發絲,垂眸看她,目光溫柔得似乎能滴出水來,柔聲道:“好,朕出去,等窈窈氣消了,再來可好?”

窈窈低下頭,沒回應他。

而秦嶼安則是一臉震驚地看著淵武帝,這……這這這,真的是他皇叔?

天吶,看這表情,聽這語氣,真的沒有被換芯子嗎?

他一臉恍惚,就見男人轉過頭來看他,一雙黑眸冷冷的,他感覺被猛獸盯上了一樣。

“唰”地一下,秦嶼安就扭過頭,不敢與之對視。

方才聽說這座小花園是淵武帝特意為江小窈打造的,他是有點吃味。

但這會看著淵武帝對江小窈的態度,他是徹徹底底地醋了!

一個是侄兒,一個是學生,皇叔怎麽能這麽偏心?

想到一直以來被管教,想到皇叔常年的冷臉冷話,秦嶼安不禁悲從中來。

門被輕輕關上,隔絕了大部分的聲音,但秦嶼安的抱怨聲還是清清楚楚傳進窈窈耳中——

“皇叔,您怎麽這麽偏心呢?人家養女兒都沒有您這樣寵,若我是女兒身,您是不是也會對我溫柔點?”

餘下的話窈窈沒怎麽聽清了,似乎男人說了一句什麽,秦嶼安消聲了,屋外頓時安靜下來。

窈窈這才好像沒了力氣一般軟軟滑倒在地上,養女兒?

果然,先生一直都把她當小孩。

也是,畢竟她們可是師生呢?

她將臉埋進膝蓋裏,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很快便將衣裳打濕,哭到最後,她忍不住打起哭嗝來:“秦……秦小安最……最討厭了!”

此時她就如一只受傷的小貓崽,躲在角落裏委委屈屈地給自己舔傷口,哭聲更是微弱,便是方才那句話也小聲,站在門口外的男人根本聽不清,但還是能分辨出小姑娘在哭。

淵武帝濃眉微蹙,他終是感到了後悔。

方才便應該告訴她,這次生辰宴是底下人胡亂猜測,他原本是想澄清的,但想到了她,便順勢而為了,畢竟有她在,生辰宴也有了些意義。

但沒想到會讓她這麽生氣。

便是從前對敵,他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束手無策過。

頭一次想不管不顧沖進去,抱住她……

突然常德躬著身來到他身旁,小聲道:“陛下,霍指揮使有事求見。”

霍霆舟前不久被他遣去剿滅倭寇,如今回來定然是述職的,他身為帝王,必然要面見臣子。

秦嶼安耳尖,早早便聽到了常德的話,不由得沖淵武帝揮揮手,聲音輕快:“皇叔您去吧,我給您看著江小窈!”

淵武帝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出去。”

秦嶼安一下子垮了臉,皇叔怎麽還是這麽不近情面!難不成就因為他是男兒身嗎?

就這麽不待見我?他委屈壞了,但還是被追雲提溜著出去了。

“殿下,得罪了。”

知道得罪了,還不快把你的狗爪子放開!秦嶼安瞪他,但追雲充耳不聞。

這會雨早就停了,還出了一會的太陽,秋千架都幹了,秦嶼安一屁股坐到秋千架上,雙手環著胸,一副氣悶的模樣。

但他向來不是個安分的主,見淵武帝的身影離開,他心底的小心思頓時冒了出來。

但擡頭一看,追雪和追雲就好像兩尊門神一樣守在那,那股氣霎時癟了。

皇叔這是防賊呢!

他咬牙切齒,桃花眼轉了轉,很快便將目光落到後面的窗臺上。

有辦法了!

秦嶼安伸手捅了捅一旁的江伯麟,“二哥!”

江伯麟也不是沒被叫過二哥,但這人是小殿下,那感覺就奇怪了。

他正想回他,遠處就走來一個高大身影,他怔怔地看著那人的笑臉,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得知洵北真實身份後,師徒二人第一次見面。

洵北見小徒弟這般,不禁挑眉,“怎麽?不認識我了?”

自己這徒弟說不上很聰明,但還是很機靈的,每次一見面,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總會喊他先生,聽得他心裏舒暢。

但這會悶悶的,就像個木頭人似的。

洵北笑著,調侃道:“難不成知道我的身份後,你便想跟我斷絕師生關系?”

江伯麟被唬了一跳,先生怎能這樣說?他江伯麟豈是這種人?

他沖洵北抱拳行了一禮,“學生見過先生!”

這會倒是一本正經了,他倒是喜歡他從前那充滿朝氣蓬勃的樣子,洵北不由得拍了拍小學生的肩膀。

“行了,不必拘謹,不管身份如何,你都是我的學生,我是你的先生,日後別再如此客套了,我們一介武夫,可不興這些虛的!”

江伯麟撓撓頭,臉蛋有點紅,靦腆道:“學生明白……”

師生二人寒暄完,秦嶼安終於逮著機會開口了。

“洵統領,沒想到你也跟皇叔一樣瞞著自己的身份!”

同樣是被瞞著,同會哭會鬧的江小窈比,江伯麟就顯得懂事很多,這樣的學生無疑是最受先生喜愛的。

但在秦嶼安看來,還不如像江小窈那樣,雖然又哭又鬧,但你瞧瞧皇叔那態度,嘖嘖,簡直溫柔得要滴出水來!

皇叔又是哄又是許諾,低聲下氣的,簡直應了那句話“會哭的孩子有奶喝”!

果然古人誠不欺我也!

秦嶼安摸著下巴沈吟,連幾人走了都不知道。

洵北等人也沒去哪,就是去了隔壁秦府。

師生二人都是武人,與其坐下來寒暄還不如切磋。

江家的門楣到底低了些,府裏是沒有校場的,倒是有寬敞些的地方,但到底比不過校場,所以還是去秦府的校場切磋來得痛快些。

校場比較靠近書房,師生二人酣暢淋漓地切磋完,那頭書房的門打開了。

霍霆舟從中走出,洵北將手上的長槍丟給他,他下意識接住。

“霍指揮使,要不要跟我學生切磋兩招,指點指點他?”

江伯麟雖入了巡撫營,但還不是巡撫衛,但也算是巡撫營的一份子,而巡撫營又歸屬於鎮撫司,對這位神秘又強大的鎮撫司指揮使是無比崇拜和向往的。

這會聽到霍指揮使要來指點自己,當即興奮得熱血沸騰。

他做出應戰的姿勢,突然傳來一道驚呼聲。

“你流血了!”

江沅沅指著霍霆舟的肩膀,眼睛睜大,“霍大人你肩膀流了好多血!”

霍霆舟肩膀上的傷並不重,趕路途中又崩掉了傷口,所以這會看著有些嚴重。

但在他看來,這只是小傷罷,他擺擺手,道:“無妨。”

這還無妨啊?

江沅沅不能理解,見她這樣,霍霆舟難得又開了尊口解釋了一下。

江沅沅勉強理解了,但看著他肩膀上的傷口還在流血,終究不忍,不禁提議道:“霍大人,不如還是包紮一下吧?”

說著她便拉著陸清歌去拿藥箱,陸清歌在學醫術,便是在江家也是有她的小藥箱的。

霍霆舟傷的是肩膀,衣裳需要脫掉,方才他一時猶豫,沒想到江沅沅就走了,如今再想後悔卻是晚了。

醫者仁心,自是不會介意男女,但這會陸清歌看了一眼還在跟洵北切磋的江伯麟還是遲疑了一下。

江沅沅以為她害羞,又不忍霍霆舟傷口一直流血,不由得奪過她手中的繃帶,“讓我來讓我來!”

江沅沅不懂醫術,但包紮傷口而已,她不僅會,還很熟練呢!

霍霆舟半敞著胸口,江沅沅這個小姑娘小心地給自己上著藥,小臉湊得極近,呼吸都灑在了傷口上。

疼倒是不疼,但他還是忍不住繃緊了身子。

*

洵北等人走了,秦嶼安聳聳肩,準備自己來實施計劃。

他領著常寧在小花園裏到處走,迷惑追雪和追雲的視線,等兩人松懈的時候,他悄悄地溜到了後面的窗外這裏。

“咚咚”的聲音傳來,就好像鳥兒在啄木頭一樣。

坐在緊挨著窗臺前的貴妃塌上的小姑娘動了動,擡起頭來,露出一張哭得紅彤彤的小臉。

臉上糊滿了淚,黏糊糊的濕答答的,她伸手抹了抹,然後伸手推開窗,刺眼的光瞬間照射進來,她忍不住瞇瞇眼。

再次睜眼就對上了一張少年燦爛的笑顏,“江小窈,你現在好像一只兔子!”

窈窈很想無動於衷,但兔子是什麽鬼?

她鼓了鼓臉,“你怎麽在這?”

因著哭過,她聲音很啞,但也顯得更軟糯的,可憐兮兮的。

秦嶼安不自覺就軟了聲音,“我擔心你啊,所以忍不住來找你,我跟你說啊,皇叔他……”

聽到這裏,窈窈覺得自己方才有點兇了,但緊接著就聽到秦嶼安說起了淵武帝,她臉一下子就垮下來了。

她捂住耳朵搖頭,“我不聽我不聽,我還在生你的氣呢!這會也不想見你!”

被小姑娘一頓控訴,秦嶼安都蒙了,忍不住喊冤道:“我哪裏得罪你了?你可不能因為皇叔而遷怒於我啊?”

窈窈撅嘴,“才不是呢!你昨天是不是送了一頭猛虎給……給先生!”

猶豫再三,她還是喊了先生,她才不想喊他陛下呢!

秦嶼安摸不著腦袋,“怎麽了?你想要那頭猛虎啊?這還不簡單,只要你跟皇叔提,皇叔保管將它送給你!

什麽嘛?她才不要!

窈窈哼了一聲,“老虎它在森林裏自由自在的,你為什麽要把它抓回來?”

“額……”原來是為了這事啊,秦嶼安恍然大悟,還是覺得委屈。

“我可沒有抓它啊,這是鬥獸場的猛虎,前不久受傷了,若不是我買下它,它肯定就沒命了!”

他解釋了一番,窈窈終於明白了,也被鬥獸場這個新奇地方吸引住了,不由得詢問起秦嶼安更多關於鬥獸場的消息來。

秦嶼安見她感興趣便給她講,遠遠看去,少年少女腦袋湊到一起,一副兩小無猜的模樣。

淵武帝腳下頓住,深邃的黑眸凝視著眼前這一幕。

窈窈似有所覺,擡頭,師生二人目光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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